天地驟然一亮。
無數劍氣似爆綻激射的流光,傾瀉而下。
每一道劍氣,皆三尺長,剔透空靈,其內則蘊積着堪稱絕世犀利的大道法則波動。
嗤嗤嗤!
虛空如畫布,被撕裂出無數縱橫交錯的裂痕,那是密匝匝的劍氣劃過的痕跡。
從遠處望去,昆吾山天穹下,就如下了一場劍雨,密密麻麻,閃爍不定,映出一片如若晚霞的劍光。
照亮山河,驚豔乾坤。
而當劍雨垂臨——
噗!噗!噗!
一道道身影如若被收割的草芥,倒在地上。
或被洞穿咽喉,或被斬落頭顱,或被鑿開胸膛、或被碾碎神魂……
“不——”
有人悲慟嘶吼,充滿不甘。
“天亡我葉家!天亡我葉家!”
有人瘋狂嘶叫。
“救我,救我——”
有人驚恐大喊。
……血腥就如丹青畫手筆下的硃砂,在昆吾山上下每一個區域中塗抹,勾勒出一幅猩紅滲人的煉獄衆生相。
“那些人質呢!快命令獅虎獸殺光他們!我們死了,他們也別想活!!”
有憤怒的咆哮迴盪。
“大人,早在此戰開始之前,那些人質都已經不見了……”
有人發出絕望的哭腔,而後,被一劍貫穿脖頸,橫死當場。
漸漸地,各種慘叫哀嚎的聲音也消失不見。
昆吾山上下,血霧瀰漫,滿目瘡痍。
“蘇奕,你身上也流淌着我葉氏血脈,你這麼做,不怕遭天譴嗎!”
葉天都的元神看向蘇奕,悲憤無比。
蘇奕淡然看着他,眼神深邃,沒有說一個字。
他懶得解釋。
大道之上,便是雙手染盡血腥,殘忍荼毒世間多年的邪道魔頭臨死時,也會這般歇斯底里大吼。
是非曲直,黑白對錯,可不是看誰可憐來定斷的。
更何況,葉家的力量前不久曾踏滅九鼎城,曾踏碎天芒山,不知有多少無辜之輩因此喪命。
那些無辜之輩……有錯嗎?
誰又爲他們來鳴不公?
冤有頭,債有主,葉家千不該萬不該,去觸犯蘇奕的底線,去讓那些無辜之輩受到連累!
更遑論,蘇奕所在意和在乎的那些人,可都遭受到了葉家的抓捕,聞心照甚至都差點淪爲雙修爐鼎!
而現在,葉天都竟還撕心裂肺地咆哮,他蘇奕會遭天譴,這完全就是喪失了理智的宣泄之語,荒謬可笑。
故而,蘇奕都懶得辯駁。
他就立足在那,靜靜看着。
遠處,葉天都的元神沒有得到迴應,似無比不甘,可最終,他艱難轉身看向昆吾山,長聲一嘆。
而後,他的元神倏爾化作灰燼飄灑。
之前蘇奕的第三劍的我力量,已斬斷他元神的生機,根本沒有再活着的可能!
而隨着葉天都元神消散,天地俱寂。
昆吾山上,血腥如霧翻騰,天地間,肅殺的毀滅氣流兀自在迴盪。
滿目蕭瑟。
夏皇望着蘇奕那憑虛而立的孑然身影,震撼失神。
第一劍,斬玄幽境大能首級。
第二劍,破昆吾之陣。
第三劍,誅葉氏族人!
寥寥三劍之間,統馭蒼玄界不知多少歲月的昆吾葉氏,就此土崩瓦解。不對!
忽地,夏皇注意到,蘇奕探出右手,往昆吾山上一撈。
十多個男女如被大網捕獲的魚兒似的拎到了虛空中。
其中,赫然有當初那個曾自稱是蘇奕舅舅的葉雲瀾!
“原來,他並未真正斬草除根……”
夏皇心中莫名地有些觸動。
那十多個活下來的葉家族人,皆和葉雲瀾一樣,來自葉家嫡系。
之前蘇奕在動手時,神識就已捕捉到這些人的身影,確認他們的身份,故而,在之前那第三劍之下,並未對這些人動手。
“爲何不見葉蒼圖?”
蘇奕目光看向葉雲瀾。
葉蒼圖,昆吾葉氏碩果僅存的兩位玄幽境人物之一,曾遭受嚴重道傷,在過往歲月中一直閉關不出。
東方黑龍 https://power16888.com/
值得一提的是,這葉蒼圖來自葉家嫡系。
葉雲瀾神色複雜,他內心兀自震盪,無法平靜。
半響,他才低聲道:“其實……很久以前的時候,蒼圖老祖就已經仙逝了。”
此話一出,蘇奕頓感意外。
附近其他十多個葉家嫡系族人,也都腦袋發懵,神色惘然,蒼圖老祖早已經仙逝了?
就見葉雲瀾聲音低沉而傷感,道:“很多年前,蒼圖老祖的道傷發作,意識到再活不了多久,可他老人家擔憂自己不在之後,我們這些嫡系一脈的族人遭受支脈的迫害,於是對外宣稱,要閉關破境,實則是動用一門無上祕術,將自己的洞府和道軀徹底封印,而後就此坐化……”
“這件事,蒼圖老祖只告訴了我和二叔葉雲水,故而直至如今,也沒人知道,蒼圖老祖實則已經駕鶴西歸的真相。”
“也正因如此,雖然我們這些嫡系族人的處境愈發不堪,可礙於蒼圖老祖的威勢,那些支脈的族人也不敢趕盡殺絕。”
說罷,葉雲瀾長聲一嘆,滿臉落寞。
蘇奕這才恍然。
原來如此,怪不得過往歲月中,葉家嫡系變得那般凋零和不堪,這葉蒼圖也不曾出手相助。
原來此人,早已經逝去!
想了想,蘇奕忽地問道:“恨我嗎?”
葉雲瀾搖頭。
蘇奕再問:“以後有什麼打算?”
葉雲瀾神色複雜,低聲道:“大概會選擇隱姓埋名,遠走他鄉。只要我們這些人還活着,以後定然還有開枝散葉的機會。”
蘇奕拿出一塊祕符,遞給葉雲瀾,道:“若遇到化解不開的事情,可以憑此符前往大荒找我。”
葉雲瀾一怔,沒有說什麼,默默收起了這塊祕符。
蘇奕又將冥獄雷刑鍾取出,屈指一彈。
鐺!
蒼茫的鐘聲響徹。
這一口殘破的青銅鐘倏爾化作繽紛的光雨,飄散在昆吾山上。
恍惚間,蘇奕莫名其妙想起了今世小時候一個畫面——
昏暗逼仄的房間裏,母親葉雨妃坐在昏黃的燈燭光影中,脣中輕輕哼着曲子,在哄當時只是個三歲孩童的自己睡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