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悅接到顧源的消息已經是次一日,顧源隱隱約約也知道大少爺和少夫人之間是真的沒有戲了,他心中十分惋惜,從以前他就覺得少夫人特別好,又溫柔,又善良,對大少爺無微不至。
元悅在容霽點卯之前來到了大將軍府,容霽已經在堂屋等著他。
“元姑娘,和離書在此奉上,祝姑娘一世長安。”容霽用了冰才遮掩掉眼睛的紅腫與血絲,拿出了最端正的態度來與元悅作別。
元悅與他保持五步開外的距離,唯有接過和離書的時候,是他們最靠近的時分。
“感謝大將軍的祝福,小女子也願大將軍武運昌隆,也請大將軍謹記,您還有兩個兒子等著你。”在感情上,元悅早已經對容霽沒有太大的期望,她最無法原諒容霽的,便是容霽莽撞的丟了世子之位,斷了容松襲爵的路。
如果容松和容柏一樣健康,元悅便罷了,可容松連科舉都難走,畢竟他長年臥病在床,就算滿腹詩書,也受不了闈場的折磨,那些考生入了闈場,那是無人照料生活起居的,她的松兒熬不過。
元悅身為母親,無法不怪當年年輕的自己,但凡她不要那麽重視和容霽之間的夫妻情,容松都不會如此病弱。
“我知道,我對那孩子很是愧疚。”
“愧疚是最無用的,得要有實際的作為。”元悅打斷了他自責的話語。
“今日一別,怕是此生不見,有些心裡話我還是得帶給大將軍。即使我倆再不是夫妻,卻永遠都是容松和容柏的父母,對於他們倆,我們須付出一樣的責任,松兒與我到江南養身子,柏兒留在長安,大概再過幾年就會來北江歷練,倒時候還望大將軍用心照顧。”
“會的、會的。”容霽連連點頭,他第一次這麽認真的聽元悅說話,畢竟這也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聽她說話了,他將那一字一句都聽得特別真切,想牢牢將其銘刻在心板上。
“就此一別,各自安好,別忘了,你還得當柏兒的榜樣,他很崇拜你。”
容霽連忙點著頭,他想再說些什麽,可是卻是哽噎得難以出聲,元悅也不打算聽他多說半個字,該帶到的話都到了,她已經不想再與他有半點交集,她離去的腳步是輕快的。
容霽的雙腿像是生了根一樣,舉步維艱,他踉踉蹌蹌的跟在元悅的身後,直到了大門口,她飛快地走向了另外一個男人。
“阿宴,咱們回家吧。”她衝著那個男人甜甜的笑了。
“好,一起回家。”那男人摟著她的腰,他們之間感情篤實,眼底只有彼此,沒有其他人插足的地方。
她上了馬車,漸行漸遠,直到永遠的消失在他的視線之間,容霽只想在那一刻死去,可是她是仁慈的,也是殘忍的,臨走之前,她賦予了他無法抗拒的任務,他必須要掙得一個爵位,還給那個受到他戕害的兒子,否則就算是有來生,她也不願見他一面吧。
大將軍府的門關上了,部將顧慮著他的面子,不願他被人看了笑話,他就這麽從寅時下三刻站到了日暮低垂、又站到了星光閃爍,熱淚一顆接著一顆,直到他再也無法承受,暈了過去。
在元悅離去的那一日,似乎把他身上所有的歡愉和企盼都帶走了,他唯一的希望便是元悅說的,容柏會到軍營裡歷練,容家的男孩兒都是十來歲就在軍營歷練過的。
他這一等,等了五年,而他的一生中,大概再也忘不容柏來的那一日。
“父親。”那一日,那個和妻子有六七成像的小少年一騎絕塵,策馬來到了大將軍府,風塵仆仆。
與容霽預料中的父子感人相逢不大相同,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孩子不像幼時一般對他充滿孺慕,一雙像極了母親的眼眸蓄積了憤怒的淚水,“父親,你告訴我,月娘子是真的嗎?”容柏看著他的眼神裡面帶著憤恨。
五年前,娘親堅持與父親和離,容松是支持的,可是容柏他無法忍受,他無法接受他美好和樂的家庭就此破碎。
可是不管他怎麽反對,娘親都還是走了,和那個男人一同離去了。
容柏覺得是母親對不起父親,可是周遭的人都讚成母親和父親和離,就連最疼他的祖父母亦然,他真的無法理解。
就在旦夕之間,他的家庭四分五裂,他無法對自己的母親口出惡言,只能躲到姑父的府邸去,眼不見為淨。
直到近日,母親想要見他一面,他雖很想念母親,卻很生氣,不願意見她,兄長找到了他,與他大吵了一架,把當年父母和離的真相和盤托出。
容柏的信念崩塌了,他不敢相信兄長的話,當下就跨上了馬,馬不停蹄的奔赴北疆。
其實這一路上,一直有容家軍的將領護著他,容霽也已經知道他離家出走的理由了。
容霽面對著孩子澄澈的雙眼,心中恍然。
原來最終的審判是在今日啊。
在最愛他的孩子面前,他沉重的點了點頭,“是真的,當年會和離,全然是我對不起你的母親。”他以為懊悔已經到了極限,沒想到還能更深,這些年來,元悅當真不曾在孩子面前,說過他半分不好,即時他全然配不上她對他的好。
容柏半晌無言,最後他沒能說半句話,最後一分希望破滅了,他必須回到長安,向母親負荊請罪。
容霽望著孩子離去的身影,感受到了鋪天蓋地而來的孤索,他耳邊仿佛傳來自己的聲響:“悅悅,我只要你、只有你,我發誓,我一定用心待你,這一輩子只愛你一個,不、我下輩子也只愛你一個!生生世世,我都只要一個元悅。”年少的他抱持著真心,可惜卻無法守住。
“如果我違反誓言,我就一輩子孤獨,到死都沒人給我送終!”對她的承諾沒能完成,對自己的詛咒卻即將成真。
該!
“君若不負我,我不負君。”那個害羞的少女,明明最是守禮教,卻為了她拋棄了所有的堅持,在婚前把一切都賭在他身上,最後落得全盤皆輸的下場。
但凡她嫁的不是他,她都能一世長樂。
在那一日之後,容霽死了,只剩下北疆的守護者活著,日複一日、年複一年,守著這片有她和子孫活著的土地,除此之外,他沒有其他贖罪的方法。
二十三年後,兩鬢斑白的鎮北侯回到了京城,為自己的父親奔喪,只悄悄在長安呆了一個月,在這一個月裡,他偷偷的去看了前妻一眼。
那個漂亮的小姑娘如今成了一個漂亮的老太太,在她身邊是個憨態可掬的小姑娘,那是她的小孫女,容柏的次女。
“奶奶、奶奶,太爺爺怎麽睡著啦?”小姑娘似乎不知道死亡的意味是什麽。
“太爺爺他去了一個很美的地方。”
“那茹兒也會去嗎?”
“會呀,在很久很久以後,茹兒也會去。”
“那要多久啊?”
“傻姑娘,那地方你才不會想去呢!”一個小男孩拉了拉小姑娘的辮子,那小男孩是容松的第三子。
“誰允許你欺負小妹的!”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賞了小男孩一個爆栗子,那狠狠的一拳打得小男孩抱著頭。
這漂亮的小姑娘長得特別像她的祖母,可個性卻不是好欺侮的,這是容松的長女。
容霽微微的笑了。
她很好,沒有他的日子,過得很好,那他也就安心了,可以回去了,回到北疆去。
“又在鬧騰你們祖母了?”勁瘦如竹的儒雅老人家拿著一件外衣披到了妻子的身上。
“爺爺,跟我玩!”小男孩忘了被揍的疼,纏上了自己的爺爺。
“好、好,等你們祖母睡著了,就帶你們去玩兒。”
容霽知道自己該離開了。
就在他從牆頭消失了時候,元悅若有所感地轉頭看著他消失的方向。
“怎麽了?”岑宴攏了攏她身上的外衣。
“沒什麽。”元悅搖了搖頭。
“風大,進去歇吧。”岑宴服著元悅起身,成親二十幾年,他待她,數十年如一日,到元悅死亡的那一日,他躺在她的棺木裡,抱著她冰冷的屍身微微一笑,“這樣就很好了。”岑宴在他們的合棺裡自絕了心脈。
沒有她的世界,他不獨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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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的話:
寫到這裡心情有點沉重,再一次表達我對外遇的人的憤怒,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後,最近恰逢朋友離異,孩子才五歲,多愛笑的一個孩子,到現在不能理解父親為什麽會離去。
一時的爽快留給他人的是無比的傷痕。
只願每個受傷的女人都能找到一條精彩活下去的出路!
接下來大哥的重生HE有人想看嗎?我覺得岑宴比他好一百倍啊(偏心
要寫的話,只好假裝那個世界線沒有宴宴了,不然大哥怎麽爭得過他呢(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