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三日萬劍山上下草木皆兵,生怕百裡邀月攜全性教眾折返,殺他們個措手不及。全性與萬劍山撕破臉的消息不脛而走,各門各派正在觀望之際,又出了個大新聞——
凌霄宗掌門之子凌無劫退出萬劍山,欲拜百裡邀月為師。
此舉一出,世人便對這一戰有了大概的定論:百裡邀月單槍匹馬,萬劍山也沒從她身上佔到便宜。不然凌無劫為何要放棄天下第一門派,改投全性呢?
萬劍山無劍尊坐鎮,早已失了主心骨,現在輿論沸沸揚揚,上下都亂作一團,江彌丟劍一事甚至沒有人注意。
他壓根不在乎什麽劍,更不在乎丟劍的懲罰,他在乎的唯有那一人而已。所以當他滿心歡喜地推開自己房門卻空無一人時,心裡陡然一沉——
她走了。
喉間像被塞了一團亂麻,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,如鯁在喉,心臟卻空落落的,尋不到一個實處。白釉彩瓶中的海棠花兀自盛放,心中的那朵海棠花卻開始枯萎。
正在這時,有人冷不丁從身後捂住他的眼睛——
“你猜,我拿著什麽?”
少女低語細聲,吹氣如蘭,拂在臉畔,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定之意。焦躁煩悶霎時一掃而空,他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:“我的劍。”
身後那人明顯一愣,嗔了一句“不好玩”就松開手,將那柄劍往桌上一拍。
“那典當鋪太黑了,我花了五百靈石才將你這破劍贖回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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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他想碰,她卻忽然捂寶貝似的把劍抱在懷裡,口中戲謔,“現在這劍是我的了,你得拿一件東西來換。”
“我的就是你的。”
他連人都是她的。
她輕哼一聲,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提起,又似乎是怕被他發現,立刻勉強壓下:“我要燕兒姑娘送你的護符。”
男人一怔,沒想到她要這個。升為真傳弟子換了房間,很多東西沒來得及整理,他在屋裡翻箱倒櫃半天才在抽屜夾縫裡找出那道護符遞給她。
她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:“感謝閣下忍痛割愛嘍。”
江彌慌忙拉住她的袖子:“我不愛。”
她噗嗤一笑,將寒潭劍往他懷裡一丟,“逗你的。”繼而打量著手中無甚稀奇的護符轉移了話題,“我今日在武光城聽說一件趣事,那個凌無劫居然要拜我為師。”
——凌無劫大膽張揚,以那般明耀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,比他在湖中發愣好上一千倍一萬倍。
他垂下頭,黯淡的情緒如霧氣般漫漫將他包圍。
“你收他嗎?”
“收,為何不收?”她突然來了精神,滔滔不絕起來,“他是凌霄宗掌門之子,我收了他凌霄宗斷不會與我為難。還可以狠狠羞辱一番萬劍山,何樂而不為?”
青年俊逸的面龐沉默下來,半響,才幽幽發問。
“那你願不願意收我為徒?”
她指尖微頓,陷入罕見的空白:“……恐怕不行,你還是留在萬劍山吧。”
——秦千雪突破元嬰境有自保之能,凌無劫是凌家世子,別人想動也得掂量一下凌霄宗。可江彌……是她的軟肋。
注意到她的猶豫和為難,江彌把眼光移向別處,一絲落寂和失望一閃而過,再開口時竟有種前所未有的憂傷和惶然。
“我想和你在一起……我想對你有用。”
她怔了一下,凝眸看他,眼裡閃動著蘊籍的光芒,倏爾笑了起來:“誰說讓你留在萬劍山沒用?”
“我要你幫我去偷那本破天劍意,”她握著他的手晃了兩下,“你敢不敢?”
——她一次未能得手,警戒只會更強,再去一次也是徒勞。江彌本身就是貯寶堂弟子,有大把機會去藏經閣。
“敢。”
“好你個小叛徒,”她笑的東倒西歪掛在他身上,“想也不想就應了。”
青年沒有笑,反而露出些許困惑:“破天劍意很重要嗎?”
“不是很重要,”她斬釘截鐵地說,“是最重要。”
羽化境至登仙境是一道天塹,現在劍尊和六欲天魔雙雙隕落,乾元大陸她便是天下第一。她想要突破瓶頸並不容易,但掌握破天劍意者卻能直上登仙境,真是不公平。
“那等我拿到破天劍意,我們是不是……就不用分開了?”
她聽到他聲音裡因為緊張而有些許的顫抖,棱角分明的俊臉此時微微泛著紅。
“是。”
青年呼吸一滯,隨後不但話語柔軟下來,連神情也愈發柔軟,含笑望著她:“我知道了。”
她驀地覺得臉上有些發熱,十分莫名其妙,好像自己被他一個笑調戲了。於是坐到床邊清了清嗓子指揮道:“幫我換藥。”
江彌點頭,熟練的拿出培元膏,將少女雪肩上舊的一層藥膏抹去,再將新的塗上。一切的動作,都極其輕柔,極其呵護。他的氣息在她肩膀拂過,拂得她心癢。
“還疼嗎?”
清涼的音色如玉石般叩擊心田,伴著溫熱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耳際,邀月只覺耳朵都燙紅了幾分。她想要與他拉開些距離,可他的手就放在她肩上,她也退不到哪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