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九章
江南好,風景舊曾諳。
這裡,真的很美。
春水碧於天,畫船聽雨眠。
連雨絲都是極為纏綿的,落在地上,聲音清淺,像是溫柔地落在了人的心間。
讓人想在此地終老一生。
薑容容被容玨藏進一處別莊內,這裡距離繁華鬧市很遠,是個地勢很好又雅靜的山莊,園中鋪陳擺設,皆按著她的喜好來布置。
衣櫃中的錦緞堆積如山,首飾擺滿了梳妝鏡前,全是難得一見的珍品。
金屋藏嬌,不過如是。
也沒什麽人看著她,畢竟知道她一個人,人生地不熟,不可能逃走。
每日容玨都會過來與她說話,他似乎很忙,晨出夜歸,那位喚做流風的侍衛總是跟隨在他左右。
薑容容偶爾從他們的談話中,能聽到容宸的名字,似乎有一個計劃正要破冰而出,然而她卻只能觸摸到一點點輪廓。
傍晚,容玨又來到了她的房間。
看著已經數十日沒有給她露過一絲笑顏的嬌嬌,溫潤如玉的公子悄悄歎了口氣,整理好衣擺,換上每日裡最好看的微笑,走了進去。
“濃濃今日都幹了些什麽?”
摸了摸如緞子般的烏發,卻被她輕輕避開。
“讓阿玨哥哥猜猜,是不是與采月去了後山的鹿苑?”
這鹿苑是他為給她解悶,專門為她所建,苑中有幾隻極有靈性的小鹿,薑容容這幾日經常去逗弄它們。
見她背對著他,隻留下一個俏麗的背影,容玨心頭仿佛被涼水灌下,幸好他做足了好好哄她的準備,不然一顆心早就被她的淡漠凍成了冰渣子。
他與她從小青梅竹馬,濃濃從未對他發過這樣的脾氣,就算是幼時他耽誤了二人一起約定遊玩的時間,小姑娘也只是噘著嘴哼哼幾句,他捧著她愛吃的零嘴哄個兩三天,就不情不願地接受他的歉意了。
怎麽會想到如今他的濃濃,他的小姑娘,竟然整整十幾日不曾搭理他,有必要的交談時,也是讓貼身侍女采月代為轉達,實在不能推脫的,就是簡簡單單的幾個“嗯”“哦”“隨意”。
看來,是真的生他的氣了。
也是心裡真的有了那個人的位子。
桃花眼裡逐漸蓄起暗稠的妒火。
容宸,你與我,似乎注定是天生的對手。
不過這一次,我絕不會再讓你把濃濃從我的身邊奪走。
容玨走進薑容容身側,也不在意她的閃躲,拉過一側的椅子,坐在她的身旁。
“濃濃還打算幾日不理我?今日我帶了樣能讓濃濃開心的好東西,濃濃不想見?”
薑容容聽著身後近乎討好般的嗓音,一如往昔,眼眶沒有察覺的有些濕潤,被她強自壓下去了。
不行,每一分對他的溫柔,都是莫大的殘忍。
既然明知毫無結果,就不能給予任何念想。
小姑娘悄悄擦去眼角的淚,卻不知這動作被身後的容玨看的一清二楚。
他們何時變成了這樣?連互相傾訴對方真實的想法都難如登天?
明明相隔咫尺,可以聽到對方清淺的呼吸,卻宛如相隔天涯。
薑容容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湧了過來,連忙避開,卻再也來不及,背後傳來滾燙的溫度,已被他一把抱在懷裡。
“濃濃,別這麽對我,好嗎?”
如同幼時惹她惱了,小心翼翼地捧上她愛吃的糖果,怕她生氣的那個男孩。
眼淚不爭氣的落下來,滾燙滾燙的,砸在他抱著她的雙手上。
容玨半強迫地將她轉過來。
那張嬌嫩的臉蛋上有清晰的兩道淚痕,如春日梨花新染上的雨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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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,替她拭去淚痕。
“不哭,濃濃不哭。”
就像小時候哄著受了委屈的她一樣。
時光荏苒,那個永遠站在她前面替她遮風擋雨,把微笑留給她的少年,始終都沒有變過。
第一百二十章
人心都是肉長的,薑容容覺得被深深壓在心底的那株嫩芽在瘋狂的滋長,衝破了重重道德感築成的籬笆,愈長愈壯,快要衝破那層世俗的枷鎖。
放下一切擁抱他吧,愛他吧。
心底仿佛有一個聲音不停地蠱惑著她。
可是腦海中忽然晃過那張俊美冷漠的臉,那些茂盛生長的枝葉便瞬間枯萎,重回地下。
“濃濃,你從未這麽久不搭理我,”看著眼前少女變幻莫測的神情,容玨多麽了解她,一眼便看穿她內心的糾結。
糾結那便還好,不是決絕。
那他就還有反轉的余地。
將她的思緒拉回眼前,容玨繼續道:
“若是濃濃想打我,罵我都可以,只要不要不理我。”
他的態度已經低到塵埃裡。
薑容容何時見過這樣卑微的他,心口的痛又隱隱傳來,她終於開口道:
“阿玨哥哥,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?”
容玨見薑容容終於肯和他說話,喜不自勝,將纖細嬌軀摟得更緊,頭顱緊緊埋在她纖薄的香肩,薑容容竟感覺到那處傳來一股濕熱。
她頓時就失去了推開他的力氣。
他從未在她面前如此軟弱過。
他的聲音透過肌膚甕甕地傳來,像是在強自壓抑著什麽:
“我知道,我早已做好了與東宮為敵的打算,名譽地位皆可不要,只有你,濃濃,我絕不可以再次失去。”
只有親身體會過失去一次的痛苦,才會牢牢的抓住眼前的人,才會患得患失,步步為營,再也無法承受失去第二次。
“濃濃看,我給你帶了什麽?”
容玨從懷裡取出安放許久的一塊玉,這玉通體潤白,中間卻摻雜著幾縷血絲般的雜色,卻絲毫沒有顯得突兀,反而天質自然,更顯珍貴。
“這是鴿血暖玉,我費了一番周折將其尋來,給濃濃帶在脖子上可以驅除體內寒氣,濃濃向來體寒,馬上又臨近冬日,有了這塊玉,濃濃可以安心些。”
他沒說這塊玉是西域某國的至寶,它的得來有多麽波折,甚至差點要了他的半條命。
自然也沒說這塊玉的其他用處。
將如雲秀發撥開,容玨小心地給她系上。
纖長的玉頸戴上紅線墜著的暖玉,薑容容可以感受到那塊玉上殘留的他胸膛的溫度。
玉墜很輕,卻仿佛重如千斤。
她哪裡值得他對她這麽好?
“阿玨哥哥,我···”
我不值得,你應該去找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好姑娘。
“濃濃,我知道你想說什麽,那日在宮宴上,你跳的那支舞,我看懂了。”
容玨打斷了她的話,不想讓她說出傷心的話。
“你想讓我忘掉你,可是濃濃,這比一劍殺了我更殘忍。”
他的世界所有的色彩都是她給予的,初戀的懵懂,情動的難耐,情濃的繾綣,還有分離的痛苦,是她在他空白的人生中劃下濃墨重彩的一筆,如今輕飄飄的一句“忘了”,談何容易?
若沒有她,萬般良辰,千種美景,皆為虛設。
“濃濃捫心自問,難道你便能輕而易舉的全部將我忘了?”
不要說了。別再說了。
原來她竟是這般無情無義的女子。
自己無法做到的事,卻要求容玨做到。
真是可笑。
眼睛有些發酸,待反應過來時,又有大顆大顆的淚滾落下來。
她今日總是在哭,似乎這輩子的淚都要在今天流幹了。
薑容容轉過頭,不想讓他看見此刻狼狽的自己。
容玨視若珍寶般地捧起她的臉蛋,薄唇湊近,溫熱的氣息覆上顫抖的眼皮。
熱淚都被他吮進肚子裡去。
“乖,濃濃乖,別哭。我知道,我都知道。”
仿佛又回到了當年,將軍府後院裡那棵大大的槐樹下,她靠在容玨的懷裡。
她因為貪玩磕破了膝蓋,阿玨哥哥慌亂地給她傷口上藥,又心疼又生氣,看到她咬著牙關忍著金豆豆,立刻就心軟了,抱著她溫言軟語地哄著她。
容玨似乎也想起了往事,其實他根本不需要想起,從未忘記,又談何記起?
大手溫柔卻堅定地將她摟緊,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懷裡。
薑容容本能地想要拒絕,如今的她與他,不該有如此親密之舉,可是不知怎的,一股無聲無息的,淺淺的力量讓她放下了抗拒的雙手。
這些時日以來,她決心冷待他的決心已經搖搖欲墜,一直以來都是憑借著道德感比愧疚感多一分的優勢,讓她對容玨冷眼相對,而現在的這股力量並不強大,只是正好消弭了這一份堅持。
然而這一點點的堅持,至關重要,如今卻被輕巧地除去。
嬌軀便軟軟地倒在了容玨懷中。
清澈的桃花眼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,很快又被欣喜覆蓋。
得償所願,夫複何求?
作者有話說:今天注定又是肥更的一天,小可愛們不要走開喔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