憂懼

發佈時間: 2024-10-13 15:50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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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靈枝一瘸一拐回到房間,發現母親早已等候多時。
虞夫人見她這副面含春水的模樣,神色不悅,她不是虞靈珊那種未經人事的閨閣少女,自然看得出這是被郎君滋潤過的情態,只當她是同崔珩情難自抑失了分寸。
張口便斥:“好不容易得了一門極好的親事,便要懂得珍惜,瞧瞧你現在成什麽樣子,這般不自愛,學的那些個狐媚下作手段籠絡郎君,郎君焉能敬重你?你是嫁過去做主母的,不是小婦……”
虞靈枝疲憊地說了句:“阿娘,我今日有些累了。”
虞夫人又訓誡了一番,再三叮囑她日後行事注意分寸才離開。
翠濃忍不住忿忿道:“娘子,您方才為何不辯解,分明就不是夫人說的那樣!”
虞靈枝垂下眼瞼:“你又不是不清楚阿娘的脾性,她慣來如此,我早就習慣了,好了,快去備水,我要沐浴。”
她沒要侍女伺候,閉目將身子沉入熱湯裡,通身的疲憊都緩解了些許。
荊複的逼迫,阿娘的斥責,還有身邊一直虎視眈眈的庶妹……這一切都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。
她能有今日,全靠自己苦心經營,若是真的失去了這門親事,一切都毀了,更不必說,她與荊複這樣的賊匪廝混在一處,那她就徹底完了,德才兼備、白璧無瑕的貴女虞靈枝,將徹徹底底淪為一個笑柄。
心裡不免暗恨,為何他這般命大,她只後悔自己當初做得還不夠絕,教他尋得一線生機。
荊複手中還有她的貼身玉佩,他對自己的身體再熟悉不過,怕是有幾枚小痣都能盡數道來,她的聲譽全系在他手裡,再過幾日便是大婚,這麽短的時日裡,一時也難以尋得兩全之法,心急如焚。
一閉上眼就是自己跌落塵泥、遭人唾罵的場面。
他們都在指責她,為何如此貪生怕死,不肯一早以死明志全了自己的名節,平白連累家族的聲譽雲雲,她想辯駁,卻被他們潮水般的聲音淹沒,那些往日追捧她的世家子,面帶鄙夷皆道自己瞎了眼,錯把魚目當珍珠,一回頭便是神色冰冷的崔珩,任她如何哭求也不肯為她駐足。
猛然驚醒,已是大汗淋漓,虞靈枝靜靜躺在榻上出神,並未驚動侍女。
若此事敗露,她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青燈古佛相伴一生,也許還會悄無聲息病故,可憑什麽?
憑什麽該死的是她呢?她不甘心。
又是驚懼又是憤懣,一番折騰下,當晚她便發起了熱,待得第二日翠濃近身伺候,發現虞靈枝已是病得昏昏沉沉,嗓音嘶啞得不成樣子。
即便是在病中,她也憂心此事,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,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,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。
因著崔珩的父親有事絆住了,此刻人還在襄城,未能如期歸家,婚期便延後了一月,讓她得以喘息,只是她仍需早做打算,只要荊複還在京都一日,她便一日不得安枕。
這幾日她憂心忡忡,生怕荊複性急橫生枝節,好在什麽也沒發生,不免生出一絲僥幸,或許是她想多了,兩人如今天差地別,荊複望而生畏也未可知,也許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,再給些錢財地契即可,何至於搭上自己。
等到崔珩來探望她的時候,她的病已是好了七七八八。
郎君面如冠玉,臉上滿是關切之色,乍見心上人,虞靈枝心中歡喜,抿唇淺笑著回望過去,卻在看清他身後之人的面容時,神情滯了一瞬,一時間如墜冰窖。
他怎麽會在這兒!
還是光明正大跟著表哥進來的,她了解崔珩,雖說他溫潤如玉,與人為善,但要取得他的信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可荊複竟能取代墨青,成為崔珩的近侍。
此外,她也正疑惑,他究竟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日趕到京都來的,他是官府通緝的犯人,這一路的城門關卡便是最大的阻礙,他如今竟是本事通天到了這個地步麽!
“阿枝?阿枝?你在想什麽?怎麽魂不守舍的,可是病還未好全?”
崔珩關切地伸手來探她的額頭,虞靈枝不著痕跡地躲開了,慌忙去瞧荊複的臉色,男人面容沉靜不辨喜怒,只一雙黑沉沉的眼,不明意味地把她給望著。
結結巴巴道:“表哥,我、我沒事的。”
崔珩也並未多想,面含歉意:“阿枝,對不住,我們的婚事未能如期舉行……但你應當知曉我的心意,我是一心盼著早日迎你入府的。”
虞靈枝聽在耳中,後背已是濕了一片,荊複聞言眼神愈發幽深,目光有如實質,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,乾巴巴說了句:“表哥,我不急的。”
因著他的緣故推遲了婚事,誤了良時,虞靈枝大度不曾計較,他卻不能理所當然故作不知,女郎大都心思細膩,怕她多想,又是一番剖白,好教她知曉自己是如何矢志不渝。
虞靈枝越聽越著急,哪有心思去聽,平日裡含蓄內斂的崔珩今日怎的如此直白多話,若在平時她定是十分歡喜,現在她只覺得如坐針氈。
不時覷一眼他身後男人的臉色,只見他握著拳,心中更加驚懼,生怕他做出些什麽教她當眾難堪的事來。
好在這時父親虞玟有事找崔珩,虞靈枝忙打斷他,讓他不必憂心自己。
長者請,自是不可辭,只是他總覺著虞靈枝似乎十分盼望著他快些走,是他的錯覺嗎?
崔珩都走了,荊複作為他的近侍自然沒有留下的理由。
這時,虞靈枝見他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,他一直緊握的拳心也松開了,垂下一個通體碧綠的物什。
是她的玉佩!
他一定是在警告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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